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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節   相似的人與各自的困境

 

 

蒂雅住的樹屋很小,是整片樹屋裡最小的一種:圍繞著一棵樹搭建而成,不過,這樣的樹屋卻可看出賀伯特對蒂雅其實不錯,公會內同齡的孩子們大都仍與他人合住,而賀伯特卻在蒂雅十三歲時準備了這間樹屋。

別人不懂,蒂雅是懂的,賀伯特想必是想到她的性別吧,她漸漸長大,合住只是增加被人發現的風險。

別人不懂,蒂雅也不懂的則是賀伯特藏在心中的擔憂。這裡,可是女性稀少的公會根據地,而長大的青年們也有了男性的欲望……

蒂雅拿起身邊的弓,推開門走進樹屋,克魯斯也跟著低頭進入。樹屋很小,中央是粗壯的樹幹穿出地板穿透屋頂,前方地板上隨便鋪著一張動物毛皮拼湊成的毯子,無人的毯子失去清晨的溫暖徒留未整理的凌亂。右上角有個簡單木架,上面擱放著幾件衣物與一些用品,一把木梳,皮製箭袋靠在左下角落。

蒂雅關上門,走到右面牆將往上推出的木窗卸下,屋內霎時陷入昏黃,溫煦的光線無法直射入屋,只得盡力鑽過木料縫隙,為屋內留下可以看見卻並不清晰的餘光。

「坐下吧。」蒂雅回頭,看著克魯斯仍站在門口,她以一種只有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說道。

克魯斯坐下,屋內很小,他就坐在毯子邊,黑色的雙眼一直看著蒂雅。

蒂雅也坐了下來,她彎起雙腳,將兩手交疊放在膝上,看了克魯斯一眼後,才說道:「克魯斯……你知道我沒有贏過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她一邊思考該怎樣表達,一邊斷斷續續地說出心中所想,她希望能夠讓克魯斯了解她的心意。從九歲來到杭特工會後,她就將克魯斯當成大哥哥,而他也很照顧她。

她不知道為什麼他最近會變成這樣,難以理解的不安盤繞心中,克魯斯最近看她的眼神真的很奇怪。

「蒂雅,你能說你真的沒有這種想法嗎?」克魯斯一雙黑眼彷彿望不到底的深淵,在昏黃的屋內更顯得漆黑暗沉。平日開朗的語調此時聽起來低啞的嚇人。

「我沒有。」蒂雅不再閃躲克魯斯的目光與質問,她直視對面的他,清澈聲音想要劈開克魯斯的猜疑與自己心中的不安。

「那這段日子來的傳言妳該怎麼解釋?公會內的人都這樣說不是嗎?再過幾年、再過幾年,你、妳就會贏過我……不是嗎?」

「難道妳真沒這樣想過?」

「妳心中一定是這樣想的吧,原來克魯斯也不過如此。」

蒂雅的清澈嗓音與坦蕩眼神反而激起克魯斯心中的忿恨與不甘,不僅不甘於公會內的傳言,更不甘心的是——蒂雅為何可以如此平靜,就在他備感煎熬時。

他心中所想如同脫韁野馬,不受拘束地傾瀉而出,換來蒂雅略微訝異的神色。

「我、我怎麼可能會這樣想,我一直將你當成哥哥啊。」蒂雅辯解的語氣有些慌張。她不知道她顫抖的聲調是憂心他們的對談被他人聽到較多,還是克魯斯激動的情緒嚇到她較多。

「哥哥、哥哥?」克魯斯整個人上前,雙臂撐在蒂雅身旁,由上往下地,帶著壓迫性的目光俯視蒂雅。

「我從來沒有把妳當妹妹。」隨著這句話脫口而出,克魯斯整個人壓上蒂雅,他的臉孔湊近她的脖子,雙臂箝制住她的掙扎。

蒂雅隱隱約約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是這個預感讓她更為驚慌,她深吸一口氣……不能這樣,她用力扭動掙扎,雙手亂揮雙腳亂踢,一邊低聲喊著:「克魯斯,不要。」

屋內空氣燥熱,山谷中一年最熱時也不過是溫涼罷了。

「碰。」木架因蒂雅的亂揮而倒地。

「克魯斯!」蒂雅奮力地抵抗。

皮甲內的衣服不知道在哪時已被扯破。蒂雅的手抓到一個東西,她拿起來抵在兩人間。

克魯斯的手停下。

是一把梳子,木梳並不鋒利,但還是讓壓著蒂雅的克魯斯感到胸前一陣刺痛。

「蒂雅?妳在裡面嗎?」敲門聲與賀伯特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

樹屋雖已關上門窗,但是木料的縫隙還是使得稍大的聲音可以傳出,賀伯特已經聽到,也猜到屋內發生什麼事。

克魯斯抬起的上半身整個坐起,他喘息著,雙頰有著因興奮與欲望而浮起的紅與汗,有些汗水甚至滴在蒂雅臉上,他看了蒂雅一眼,眼底有著歉意與幾分遺憾。

他站起來,回頭再看了蒂雅一眼,然後用力推開門跑了出去。

蒂雅沒有看他,她的雙眼是閉上的,她不敢在此時張開,深怕恐懼的淚水會奪眶而出。她喘了幾口氣後深深地吸一口氣,才盡量以平穩的聲調對站在門外等候的賀伯特說:「是,我在裡面。」

她靠著牆壁坐起,雙手還微微發抖。

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男女間力量的差距、男性的欲望以及她心中的恐懼……從九歲那天她隱約從她的主人身上感受到的恐懼,如今浮上水面展現真實的面貌。

賀伯特推開克魯斯衝出去時反手關上的門,他走進屋內,瞇起的雙眼看到顫抖的蒂雅與撕破的上衣時急忙上前,他蹲下,想拍拍蒂雅安慰她。

蒂雅瑟縮了一下,她更加貼緊牆壁。她知道賀伯特並無惡意,但是心中殘存的恐懼讓她暫時對男性這種生物產生一種不敢接近的排斥。

賀伯特在心中嘆口氣,他的擔憂成真,偏偏對方還是克魯斯……蒂雅一直將他當成哥哥的存在。

他沒有說話,往後退了一步坐下,靜靜地等著蒂雅平復情緒,同時也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溫煦的陽光射入屋內,驅散屋內的昏黃燥熱,白色的光是救贖或啟示,沒有人明白,不過隨著時間過去,張開眼呆愣的蒂雅的確逐漸恢復平靜。

她將視線從地上的白光移到賀伯特略為憂慮的臉,棕色的髮絲已經有些許斑白,不再是帶著光澤的棕色,而是類似夜裡灰棕木的灰沉。

似乎察覺到蒂雅的轉變,賀伯特的棕色雙眸回望她,溫和的目光無聲地安慰著蒂雅,似乎正輕聲說著:沒事了,孩子,沒事了。

蒂雅握緊拳頭,臉上是堅定的神情,預期的清澈聲音沒有傳出喉嚨,帶點嘶啞的聲音洩漏她真正的情緒:「大叔,我,要離開吧。」

語尾不是徵求對方意見的疑問句,而是一句肯定句。她心裡清楚知道在發生這件事後,她必須要離開這個居住五年,同時也讓她學習到很多事,甚至感受到她並不想承認的「家的溫暖」的地方。

「嗯,蒂雅。我知道妳是一個好孩子,謝謝妳……」賀伯特不可能揭露蒂雅是女性的事實,她已經長大但還不足以自保,但是,如果克魯斯之後又做出什麼事該怎麼辦。

不管怎麼說,克魯斯目前是公會的一員,而迪亞還不算是,或者是他自己的私心吧,蒂雅只是他們不想讓她死在樹林裡,所以才帶回來的孩子。

「是,蒂雅,妳離開吧。」賀伯特做出結論,他語氣平穩地說,但是當他看到蒂雅故作堅強的表情時,臉上仍是露出幾分歉疚,終於他還是作出自私的選擇。

他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妳先整理一下,然後到我屋裡來找我吧,我準備些東西讓妳帶走,還有……我給你幾封信,以後妳可以去找我的朋友們幫忙。」

賀伯特將手覆上蒂雅放在膝上的手,輕輕地拍了拍:「蒂雅,我相信妳,妳要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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