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進入者:伊芙

伊芙右手扶著塔壁,左手手肘搭著上格階梯,努力將膝蓋移到上格階梯。她有一張可愛鵝蛋臉,翡翠色眼睛與亞麻色短髮,雙頰還有些不明顯的淺褐色雀斑。

其實她沒看過翡翠這種東西,聽說那是寶石的一種,她想她應該永遠沒機會看到。之所以聽過翡翠,還是某次她在市場幫一位高貴的女士撿起銅幣時,女士對她說的。她會記得不是因為女士誇獎她,而是女士送她一顆蘋果。哇,十枚銅幣才能買一顆蘋果,那還是她生平吃到的第一個蘋果,所以說她真搞不懂高貴的人在想什麼。

其實她不想來螺旋塔的,但她一定得來。

伊芙想到躺在床上無法起身的媽媽,淚水盈滿眼眶,她連忙用手背將淚水擦掉。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哭的話會看不清楚,只會爬得更慢,伊芙想到此,趕快停住眼淚。

每格階梯就快和伊芙膝蓋同高,她幾乎是用攀爬的方式往上爬,每爬一層就氣喘吁吁。她好不容易爬上一層,坐在平台休息,不禁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上個月,她的媽媽生病了,他們花了所有積蓄請來的醫生,只說不知道是什麼病。醫生開了些藥,都是他們買不起的藥材,他們努力想辦法買藥給媽媽吃,吃了幾天卻都沒有好轉。

醫生還要他們放棄算了。

怎麼可以放棄,那是她的媽媽。可是她什麼辦法也沒有,唯一想到的只有在市場聽過的傳聞。

聽說爬到螺旋塔頂層可以實現一個心願。

聽說有人到螺旋塔後病治好了。

她的兩個哥哥還要賺錢,弟弟妹妹的年紀還小,只有她能來。她真的想不到其他辦法,所以瞞著大家,拜託鄰近阿伯出城收貨時順道送她到平野。

還好他們住得離平野很近。他們住在王都內的一條狹窄巷子裡,那裡是王都中其他人都不想來的地方。王都的高貴人們都說那裡很髒又噁心,可是她不覺得,能跟家人住在一起,她覺淂自己很幸福。

從沒進過螺旋塔,所以她帶了很多東西,尤其是水與乾糧,都裝在背後的布袋。進來第二天她發現塔內時間過得很快,好險她吃得很少,喝得也很少,所以現在水和食物都還有很多。

應該還夠吃一個禮拜吧。

伊芙再次背起很重的布袋,繼續往上爬,天快黑了,她要多爬一些。第三天夜晚,她總算爬上第三十層的平台。

這裡真的好恐怖,伊芙將身體靠緊牆壁,希望今晚能睡得好一點。她無法不想到進塔時看到的那堆骨頭,也無法不想到如果她掉下去會變成怎樣。

伊芙想天亮後再來聽第三十層是什麼好了。雖然她看到木門上的錢幣圖案時,就已經猜到大概是錢。不過她真的好累,從昨晚開始她就決定不管多晚她一定要爬到平台再睡,她好怕掉下去,既然知道錢不是她要的,她決定……

伊芙還沒想完,就已經睡著了。她的嘴角流著口水,還不時低喃:「媽媽,這裡真的好可怕……妳一定要好起來……」

還沒天亮,伊芙就醒了。

淺灰色天光從窗戶射入,伊芙揉著惺忪睡眼,努力讓自己清醒。好奇怪,總覺得還睡不夠。伊芙伸著懶腰,將水袋拿出來,小心傾斜袋口喝了兩口。

雖然沒睡飽,不過伊芙不以為意,她早習慣摸黑起床,去市場找她可以做的工作。她只有十四歲,不過只要她肯做,還是有機會的。

嘻,這就是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吧。想起偶爾接到的好工作,伊芙歪頭露出可愛的笑容,決定趁完全清醒前先聽聽看三十層是什麼。

她將手放到門上,低沉渾厚的男性聲音說道:「第三十層,提供金錢。」伊芙連忙縮手。

聽過兩次她還是有點怕,哪有門會說話的啦。

伊芙輕輕吸氣,還是將手放回去。男聲說道:「第三十層,提供金錢。若要進入此門,請用力拍三次錢幣圖案,即可推門進入。請注意,進入後無法由此門出來,且五年內無法踏入螺旋塔。」

金錢。

她們家很缺錢,明知金錢不是入塔目的,伊芙還是猶豫了。過了一會,伊芙輕輕嘆了口氣,將手從門上移開。

她只想媽媽能好起來,不過錢能不能治好媽媽的病,她不知道。她們找來的醫生常來巷子看病,人很好,只收一點點診金,可是……她想起醫生的傳聞:他不是真正的醫生,不過他們也沒有選擇。

伊芙坐下來胡亂啃著乾糧。

她一面想著多少錢才能救她媽媽,拿到錢能否找到救媽媽的人。她想救活媽媽不想要錢。伊芙想了想,決定還是爬到塔頂。

第四天過去,她爬到四十五層。經過四十層時,伊芙又猶豫了一會,畢竟大量的財富聽來真的很令人心動,不過一想到媽媽,伊芙還是放棄了。

令她開心的是,四十層後的階梯高度降低,好爬一些,她終於可以走樓梯而不是用力攀爬樓梯。

第五天,伊芙爬上六十層。

她看到六十層平台旁的木門時,她有些失落,那是一個手掌的圖案,她直覺認為那不是她要的。

伊芙將手放在門上,熟悉的男聲說道:「第六十層,提供權力。若要進入此門,請用力拍三次手掌圖案,即可推門進入。請注意……」

伊芙扁了扁嘴,將手放下靠著塔壁坐下。連日疲勞讓她渾身酸痛,這不是最要緊的,她只擔心她爬不到塔頂,或者爬到塔頂也救不了媽媽。

她抬頭望著塔頂,橘紅色夕陽從窗戶灑下,她無心欣賞只覺得想哭、好想哭。她將頭埋到膝蓋,小聲啜泣起來。她想到從小媽媽照顧她的點點滴滴。

如果媽媽不能好起來怎麼辦?如果再也看不到媽媽怎麼辦?

——

哭了一會,伊芙抬起頭擦乾眼淚。她很小就知道哭也沒用。五十層是地位、六十層是權力,她不知道接下來是什麼,能做的也只有繼續往上爬了。

還是趕緊吃一吃後睡覺吧。

  伊芙拉過身後布袋,喝水嚼乾糧,靠著牆壁閉上眼睛,要求自己快點睡著。令她安心的是,剛剛她看過布袋,水與食物再吃五天都不成問題,依照目前速度,應該可以爬到塔頂吧。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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